故乡的模样

余继聪

虽然移居城里三十多年了，但总是一直难忘故乡的模样。故乡的模样，总是夜夜在游子的心中升起、萦绕。

去农贸市场买菜时，看见一把把白菜、茴香、菠菜、香葱、蒜苗、小米菜、茼蒿菜、豌豆尖、南瓜尖等等，用一缕缕碧绿清香的棕树叶子或者一束束金黄喷香的稻谷草捆扎，洗得干干净净。忽然间，好像有深藏在我心底的什么东西动了一下，就知道这些菜来自我的故乡，就想到了长满棕树和稻谷的故乡的模样。

就想到了故乡的小溪小河，小溪小河边的菜地，菜地边密布着的高高低低的棕榈树，在菜地里忙碌着的亲人们。他们把一棵棵菜从地里拔出来，择干净，从棕榈树上割下一枚枚像硕大的蒲扇一样的粽叶，撕成一缕缕，把菜一把把认真地捆扎好，然后一箩箩端到小溪小河里泡洗。

就想到了故乡夏天的水田里栽满稻秧，秋天满田坝稻谷金黄，晚秋冬季里稻草垛垛满田埂山坡和村里村外院里院外的景象。

就想到每年春天，棕榈花开，一包包，硕大美丽，棕榈发芽长叶，一片片，宽大如扇子，摇曳在风中，凉爽得很。炎热的夏秋季，故乡人喜欢摘一片粽叶，用来做扇子，用来当阳伞雨伞。

故乡人还喜欢用棕树茎秆上包着的一层层棕衣来编织棕蓑衣，雨季里披在身上，与篾帽一起，用来遮风挡雨。我儿时，故乡家家户户墙上都挂着两三件棕蓑衣，风雨里就披上它外出干活。棕蓑衣厚实温暖，不仅滤水，可以当雨衣，上山牧牛、干其他活计时候，也可以把棕蓑衣铺开，当作垫褥，垫在潮湿的山坡草地上，舒舒服服地休息睡觉，不用担心衣服会被地上草上的露水雨水浸湿，更不用担心着凉。所以，故乡人喜欢在村里村外、溪流边、菜地边、山坡上栽种棕树，每一年都小心地把棕树茎秆上的一层层棕衣割下来，珍藏好，以备缝制棕蓑衣。

雨季来临，就会有故乡人进城来卖新鲜的野生菌，各种各样的野生菌——青头菌、鸡枞、香喷头、谷熟菌、铜绿菌、葱菌、干巴菌、鸡油菌、奶浆菌等等，翠绿绿的，金黄黄的，红彤彤的，白嫩嫩的，大得如伞如盆，小得如耳如盏……色彩缤纷，万紫千红，千姿百态。见到菌子，见到卖菌子的人，就想到了故乡的模样，故乡的山林，故乡的雨天，故乡的野生菌拱土。雨季里，故乡人的一大乐趣，就是上山采摘各种各样美丽可口的野生菌。“五月端午，鸡枞拱土”，是一句叫我每一年雨季都会想到故乡模样的故乡民谚，也是一句叫故乡的每一个游子都思念故乡的话。每年雨季一来，想到故乡的鸡枞等菌子拱土了，乡愁也就开始在故乡的每一个游子心里拱土了。

夏初，每一次路过乡镇的小街子，都会有炒油菜籽的味道、小磨香油的味道忽然间扑鼻而来，香得不得了。忽然就看见刚刚收割晾晒干了油菜籽的乡亲们，聚集在乡镇小街的小磨香油坊里榨磨香油，叫我想起故乡的模样。故乡的小春作物，就是油菜、小麦和蚕豆。秋天收割了稻谷以后，就播种油菜、小麦和蚕豆。第二年春初，满田坝满山坡，金黄的油菜花，紫色的蚕豆花，粉白的小麦花就盛开了，犹如一幅幅美丽的水彩画。春末夏初，油菜籽、小麦、蚕豆就成熟了，田坝里都飘满了油菜籽的香味，村村寨寨溢满了晾晒油菜籽、蚕豆和小麦的味道，乡镇小街道上也都是小榨小磨香油的醇厚味道。

故乡的模样，总是叫像我这样的游子对故乡一生一世魂牵梦萦的模样。